湖南“姐妹为父追凶25年”案明日开庭 被害人家属：希望从重处罚

杨海威

11月16日，红星新闻记者从“湖南姐妹为父追凶25年”案被害人张国恒家属处获悉，明日（11月17日）上午9时，该案将于湖南省张家界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。

↑被害人张国恒家属收到的法院开庭传票

据红星新闻此前报道，1994年7月2日，湖南慈利县洞溪乡洞溪村五湾组村民张国恒，因为稻田灌溉之事与同村村民张某卓发生冲突。冲突中，张国恒被张某卓的儿子张某标用杀猪刀刺伤致死；后张某标外逃，从此销声匿迹。

张国恒的两个女儿为父追凶，坚持了25年。2019年9月29日，潜逃多年的犯罪嫌疑人张某标落网。庭审在即，张国恒家属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从案发到张某标被抓，他们等了25年，从张某标被抓到开庭，又盼了一年多，希望法院能够从重处罚，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。

引水灌溉引发冲突

16岁少年杀猪刀杀人

红星新闻记者获取的案件资料显示，经检方查明，洞溪村村民张某卓、张国恒、张锡兵，三人耕种的稻田共用一处水源，因引水灌溉问题，张某卓与张国恒、张锡兵多次发生纠纷。

1994年7月2日早上，张某卓拿着一把杀猪刀来到清水堰田边，发现水被引入张国恒、张锡兵的稻田后，便将水引向了自家稻田；张锡兵来到现场，双方发生争吵。随后，张某卓被家人劝回家。

↑被害人张国恒生前照片

张锡兵又叫来张国恒，张国恒拿着锄头将水引向了自家稻田。张某卓见状，不顾妻子鲁某浓和妹妹张某英的劝阻，拿着杀猪刀再次来到田边，鲁某浓和儿子张某标（又名“张某樊”）也先后朝田边走去。

张某标见张国恒拿着锄头，担心父亲打不赢会吃亏，遂返回家去取杀猪刀。张某卓到田边后，与张国恒互讲狠话，接着张某卓拿杀猪刀朝张国恒挥舞，张国恒遂拿锄头边挡边后退。鲁某浓站在二人之间扯劝，被张国恒挥舞的锄头打伤头部倒地。

↑检方审查查明的案发经过

张某标回家取杀猪刀返回现场，看见张国恒将其母亲打倒并朝张锡兵稻田方向跑去时，拿杀猪刀追赶；与此同时，张锡兵等人抢夺张某卓手中的杀猪刀。

张某标追上了张国恒，二人发生扭打，打斗中，张某标用杀猪刀朝张国恒乱捅乱刺，致张国恒死亡。

1994年7月5日，经慈利县公安局法医学尸体检验，张国恒系他人用单刃锐器多次刺击，造成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。

案件资料显示，案发时，张某标已满16周岁。

为父追凶25年

“曾想过杀人报仇”

案发后，张某标外逃，其父张某卓则被羁押。1996年3月，被关押847天后，张某卓因证据不足被取保候审。

案发时，张国恒的大女儿张阿丽11岁，小女儿张玲丽9岁。张国恒的妻子邹茂英带着小女儿踏上追凶之路。

↑张国恒两个女儿小时候的照片

张玲丽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父亲被害之后，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个大人，“她从此变了一个人，以前很开心，之后每天魂不守舍、担惊受怕。家里全是女的，顶梁柱也没了，特别无助。”

“那时母亲有很强烈的‘报仇’心理，她一直告诉我们姐妹俩，‘君子报仇，十年不晚’。有很多个晚上，我睡不着觉，会想象电视剧中那些蒙面大侠趁夜潜入仇家家里、杀了仇家的画面。但我们姐妹俩始终没有那么去做，我们没有那么大胆，没有那么狠。”张玲丽说。

两年后，母亲邹茂英因车祸意外去世，两姐妹接替母亲，为父追凶，寻遍了全国十几座城市。

“张某标犯案的时候才16岁，他逃跑之后我们一直在找他，收到了不少线索，有的线索听上去是真的，有的线索是假的，但我们都会去尝试一下。母亲在世的时候，她带着我们找，母亲去世后，我们两姐妹先后外出打工，也一直记得母亲的意愿，就是要为父追凶。我们走了十几个城市，最远去过新疆，我们听人说张某标逃到了那里，刚好两姐妹打工攒了些钱，就去了新疆，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张某标的线索。”张玲丽说。

张玲丽回忆，父亲张国恒生前是一名农村的英语老师，“他很勤奋。我妈妈常说，在她还怀着我姐姐的时候，父亲还一直在进修英语、看法律书。他对我们两姐妹要求很严格，在家里会教我们英语。父亲在我心里，是个很厉害的人。”

嫌凶潜逃25年落网

办理假身份、在外地成家

2019年8月，澎湃新闻等媒体报道了“慈利两姐妹为父追凶25年”一事，引发舆论高度关注。

一个多月后，2019年9月29日，潜逃多年的犯罪嫌疑人张某标在广东落网；同时，张某标的姐姐张某春因涉嫌包庇、窝藏罪被刑拘。

↑慈利公安通报案件嫌疑人落网

据慈利警方此前通报，案发后，刑事侦查技术手段落后，加之当时交通不便，且张某标并未办理居民身份证，公安机关能够使用的侦查手段非常有限；此案一直没有进展。

2019年以来，慈利警方陆续发现一些线索，经核查，发现犯罪嫌疑人张某标早已获得新户口并更名为“张鑫”，且已在广东成家。

张某标落网后供述：案发后，当他意识到张国恒被自己刺死，趁着现场混乱逃往后山，翻过后山到达公路拦车前往湖南宁乡县（现“宁乡市”），躲在宁乡的小姨鲁某英（目前已患病去世）家中。不久，被姐姐张某春接到广东。2008年，张某标在湖南某地重新上户，并更名为张某，之后将户口迁往其妻子户籍所在地广东省云浮市，并在广东打工。

根据检方查明，张某标姐姐张某春在明知其弟弟将张国恒杀死在逃的情况下，仍为张某标提供住所、找工作、提供物质资助。2008年，张某春通过鲁某英帮助张某标在宁乡资福派出所以“补录入户”的方式办理了“张鑫”虚假身份信息。此后，张某标一直以“张鑫”这个身份生活。

张国恒家属向相关部门举报宁乡市公安局户籍民警滥用职权。后来，宁乡市相关部门对几名涉事民警、派出所所长分别给予了党内警告处分、诫勉谈话等。

嫌凶因故意杀人罪被公诉

被害人家属要求重判

红星新闻记者获悉，检方以故意杀人罪对张某标提起公诉，以包庇、窝藏罪对张某春提起公诉；对张某标父亲张某卓，检方此前作出了不起诉决定。

2019年12月13日，慈利县公安局以张某卓涉嫌故意伤害罪，移送检方审查起诉，检方两次退回侦查机关补充侦查。

↑检方两次退回侦查机关补充侦查

2020年5月20日，慈利县人民检察院认为，慈利县公安局认定张某卓用杀猪刀将张国恒右手上臂砍成重伤，且张某卓与张某标系共同犯罪的事实不清、证据不足，不符合起诉条件，决定对张某卓不起诉。

就慈利检方不起诉张某卓，张国恒家属向张家界市人民检察院提起申诉。2020年10月，张家界市人民检察院维持了该不起诉决定，认为张某卓砍伤张国恒右手上臂的事实存在矛盾和疑点，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锁链。

11月16日，庭审在即，张国恒家属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从案发到张某标被抓，他们等了25年，从张某标被抓到开庭，又盼了一年多，希望法院能够从重处罚，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。

“这么多年我们姐妹为了追凶付出过很多，因为父母的离开，我们姐妹都辍学了，改变了我们的人生！希望凶手能够得到严惩，给我们家属真正的公平。”张玲丽说。

被害人家属委托律师、河南豫龙律师事务所律师付建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被害人家属关于本案的主要诉求就是追究被告人张某标、张某春的刑事责任，从重处罚，“张某标作案时年满16周岁，未满18周岁，我国刑法对犯罪时不满18周岁的，应当从轻或减轻处罚。但张某标犯案后更改户籍信息、潜逃多年，无悔罪之心，希望法院判处其无期徒刑。”

付建同时表示，被害人家属提起了93万余元的民事赔偿金，包括死亡赔偿金79万余元、精神抚慰金5万元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