巩俐“归来”：怀念那光阴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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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：2013年12月21日下午3点30分
地点：北京希尔顿大酒店
华伦天奴淡蓝条纹衬衫，配同款浅灰色毛呢裤，迪奥的白色外搭，脚上一双普拉达2013款杏色小皮靴……如果不是她笑时那对小虎牙，还真没看出来这会是享誉世界的国际影星巩俐。关于心态
本刊特约记者（以下简称记者）：这些年你的穿着变化很大啊，这一身不像从前任何时候的你。
巩俐：（笑）可能是心态变了。30岁的时候，衣服越张扬越好。40岁的时候，喜欢那种贵气十足的衣服，这可能跟工作有关，不过近几年，我越来越喜欢简单的东西，偏向于舒服，自己舒服。
记者：2006年是你唯一的高产年，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、《艺伎回忆录》、《迈阿密风云》，三部大片全球上映。本以为你会再接再厉的，为什么后面的5年只拍了两部片子？在忙什么呢？
巩俐：在忙生活啊！我现在轻易不接片子，基本处于半退休状态，即使拍也是我非常喜欢才可以。现在我每年都会腾出大量的时间，给自己和家人、朋友。
记者：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？以你现在的成就，说放下就放下了，你不觉得可惜吗？你习惯吗？
巩俐：从前我爸妈在的时候，我以为给他们买大房子、吃最好的、穿最好的，就算尽了孝道，但当他们离开之后，我才知道他们需要的不是这些，而是亲人的陪伴。但工作性质决定了我每年陪伴他们的时间很有限。我让他们在期盼中等了一年又一年，直到等不及。其实现在想想都奇怪，要的东西都有了，为什么还那么渴望更成功？我看是我的星座不好，摩羯座是个具有现实主义思想和有抱负的人的星座，以事业为主，把个人生活置之度外，这个星座的人成就很大，遗憾也很多。
记者：（笑）竟然开始研究起星座来了？你现在这样子，让和你对话的人很放松，没有任何压力。
巩俐：对，这就是我现在要给人的感觉，如果下回你来新加坡采访，我还可以送你我亲手做的小点心，很好吃。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住酒店，越高级的酒店越喜欢。但现在我很喜欢住在家里。有时候这个城市吸引我，我就会买套房子，装好了放在那里。因为酒店再好，心也是凉的。陋室再小，情也是暖的。
记者：这些年看你很少回国？一般都在哪里呢？
巩俐：我现在常年住在新加坡，在那里有固定的朋友圈子，有时候住香港，回来的次数并不多。可能这就叫近乡情怯吧。以前父母在的时候，也不觉得怎样，现在反倒害怕那种熟悉的味道，怕情绪控制不住。
记者：是的，我看你只要在国内，一般都在北京。
巩俐：我喜欢北京，这个城市大气，有包容度。还有很多老师和同学，氛围很好，我能找回很多当年的回忆，很让人怀念。关于归来
（服务员来添水，巩俐要了杯茉莉花茶，顺便也换走了我面前的蓝山，她善意地提醒：“年轻的时候，要养成好习惯，不要到四十岁以后，才花钱去养生。”）
记者：既然已经寄情山水，为什么回来拍《归来》？
巩俐：这里面有好几层意思。一是我心里本来就有一种归来的盼望，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，但我很想。
后来，张导邀我参加《归来》的拍摄，怎么说呢，我一直比较喜欢等待中的爱情。看完《归来》的剧本后，我觉得那正是我想要的情绪。
记者：现在回头看张导，你对他有什么评价呢？
巩俐：就是他还是那么坚持和执著，做起事情来一丝不苟，严谨、认真，还是很拼。他其实就是为艺术而生的人，电影是他的命。不过他会最大程度地挖掘演员身上最隐藏的那份潜力，迸发你的最闪烁点，一个演员如果能和张导合作，应该算是难得的福气。
记者：2013年开年张导过得不太平静，听说你一直在鼓励他？这次出演他与乐视影业合作的第一部电影，是不是也是一种无声的支持？
巩俐：应该算吧。我家也是大家庭，所以我特别理解他的想法。现在新加坡就鼓励多生孩子，只不过中国国情不同。但是反过来想，如果他愿意，他可以拥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国籍，这场风波也就无处谈起。所以我想，这件事冷静下来看谁都能想明白，说到底，他就是一个太重感情，太念旧的人。
记者：有报道说你和冯婉喻的气质完全不搭，但你却把她演“绝”了。
巩俐：我想演员演什么戏，怎么演，应该跟经历有关系。比如20岁的小姑娘，肯定演不出冯婉喻那双望穿秋水的眼神，为什么？因为她没这方面的人生阅历，也就演不出来。冯婉喻是一个上海的书香人家娇小的单薄的女人，严歌苓在小说里把她描写成白皙的，有半透明的那种感觉的女人，非常瘦；而我是北方人，这些年，我并没有刻意去减肥，为了拍这部戏，我减了半年，因为那个年代的女人，也没有太胖的嘛。不过说实话，演一个失忆症患者，比演一个精神病患者都难。呵呵，这场戏下来，我还常常失忆呢。
记者：我在后来的开机宴上，看见了张末也在现场，你们聊得还挺好。
巩俐：是的，当时是张导把她拉过来，说这就是张末，都这么大了。当时想都没想，就想去拥抱她，可能她也一样，她如今就像被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玉器，已经光彩照人了。我们聊得很投机，其实在经历过很多事后，有些当初的心结，反倒让岁月解开了，这是好事。关于未来
很久以前，有人用张爱玲的名句形容巩俐的那双眼睛：那眼珠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，上面汪着水，下面冷冷的没有表情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。但现在的巩俐，却把自己明明白白摆在你面前。让人感慨岁月真是块磨刀石，女神如今的那份淡然，是时间熬出来的。
时间：2014年5月20日晚10点30分
地点：香港维多利亚港君悦酒店
记者：这部戏拍完了，未来有什么打算吗？有没有接着和张导合作的意向？
巩俐：我没有详细的工作安排，就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。只要有机会，我当然还会和他合作，有难度的电影角色，我也还会去演，我喜欢冒险和挑战，但肯定不会太多。我想主要是角色，还有心境，如果一个角色，能代表我一个时期的心境，我会考虑的。
记者：你现在这样闲散，就不怕人家说你老了，OUT了？
巩俐：这有什么可怕的？每个人都会老，迟和早而已。我这个年纪，拥有的自信和高姿态，是年轻人没有的。应该他们羡慕我们才对。
记者：有没有想过写回忆录，把最精彩的日子全写出来？
巩俐：啊？我还没老到要写回忆录的地步吧？（笑）感觉那是80岁以后才开始的事。其实很矛盾，如果要写，我会遵从内心很诚实地去写，但若那样，会让一些人不舒服，我不希望这样，就不如不写了。
记者：许多艺人都有自己的生意，你好像从来不喜欢这方面的事？
巩俐：可能是跟性格有关吧，我不喜欢操心，也不太喜欢那种输和赢的感觉。我有商界的朋友，他们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，看着很累。有一次跟一个商界的朋友吃饭，她刚到我们约定的地点就对我说：“你先点菜吧，我得先赶回去一趟。”为什么呢？因为她手机忘带了。所以那顿饭，可能就因为这点小事，味道就变了。这些年下来，我慢慢喜欢上了很纯粹的东西，比如说我约人喝茶，那我们就找最好的纯喝茶的地方，聊的都是家长里短，不涉及任何跟工作有关的东西。比如说我来接受采访，那我肯定会事先叮嘱助手，有任何电话找我，一概别转过来。我想这对于人对于自己，都是一种尊重。
记者：你身上这么多光环和荣誉，最喜欢哪个？
巩俐：哪个都不喜欢。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，就会发现这些光环都是虚的，好看而已。踏踏实实做事，再加上点实力和运气，机会其实每个人都有，只是它到来时，不见得每个人都看得见，我是幸运的。
记者：那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演电影了，但又必须得去做点事情，你选择做什么？
巩俐：我想我会做个厨娘吧（大笑）？我还是很喜欢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的那种感觉的，我不是个会给自己的人生加码的人，10年前就不会了，我现在开始做减法，忙碌已经不再适合我。
记者：最后一个问题，你演过这么多的恩怨女子，各种情感都尝试过了，你对婚姻的理解是什么？
巩俐：（歪着头想半天，笑了）我以前看过一本书，忘了是谁写的了，上面有这么一段话，婚姻本来就是无趣的栅栏，如果它圈住的是一只人见人爱的母鹿，在强大的外界攻击和诱惑之下，有时候会有破栏而出的想法。所以，娶回她的男人，必须数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警惕，凭强健的和爆棚的爱心攘外且安内。从技术层面上讲，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试者很多，胜者很少。我倒是真希望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母鹿，有个真心疼你怕你的男人，婚姻才会稳固。
40分钟时间，采访结束。从她优雅的握手到离去，不过一分钟的时间，却仿佛穿越了20年，那转过身去的，是华丽的流年和淡漠的从前。或许，还有流淌在血液中的怀念……一切都已经过去，一切又都似乎还在，我耳边又响起罗大佑的那首《光阴的故事》：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/以及褪色的圣诞卡/年轻时为你写的歌/恐怕你早已忘了吧/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/缤纷的书签/刻画着多少美丽的诗/可是终究是一阵烟/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/改变了一个人/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/等待的青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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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/张明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