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保鸡丁
李可婚后,随妻子到了檀香山。李可的岳丈,在檀香山做房地产生意。出境前,好多小伙伴都说:“李可,你这辈子可吃上洋软饭了。”谁料想,到了檀香山,李可在岳丈家住下来的头一天,岳丈就跟他说:“家里只管你一周的吃住,你得早点出去找工作。”
李可初中毕业,不会几句英语,出门找工作,只能沿着马路一走到底,挨家中餐馆打听。第五天,李可终于在一家小餐馆找到了打杂的活,每月工钱800元,可住店里。
老板是大厨,每天天不亮就得去备料。老板娘是帮厨,一天到晚理菜、洗菜、招呼客人。李可很早起床,拖地、擦门窗、洗碗筷,什么都做。老板夫妻俩,自己也每天只用客人吃剩的饭菜对付一日三餐。有时等李可歇工,剩下的饭菜已很少。半夜,饥肠辘辘的李可只能喝白开水充饥,实在饿得挺不住了,便溜到厨房,掏几颗夏威夷果充饥。夏威夷果,是老板为炒宫保鸡丁特地备的料。时间一长,老板发觉不对,夏威夷果比以前用得快了,于是很小心地在封口上做了记号。李可下一次半夜偷吃时,被老板逮住,罰了钱,开除了。
李可到第二家中餐馆打杂时,看做大堂启桌服务员的工钱稍高一些,而且还有小费,就要求当启桌服务员。李可接待的第一批客人,是几位台湾老兵,他们中一位叫宋哥的点了个宫保鸡丁,还提了一些要求:把花生米换成夏威夷果不算,还要做成酸辣,把川菜做成家乡的口味。李可蒙了,干脆说:“没宫保鸡丁。”宋哥说:“我们已经吃了好多年宫保鸡丁,怎么会没有呢?叫老板来。”老板听了窝着火,叫李可立马走人。还是宋哥求了情,老板才勉强把李可留下来。
一来二往,李可与这些台湾老兵熟了,他们每次来都要点那道宫保鸡丁,只是做法每回都不一样。有时,要重葱蒜姜,做成山东味的;有时要重麻辣,做成四川味的;有时要重酸辣,做成贵州味的。有时加玉米粒、有时加胡萝卜丁、有时加夏威夷果、有时加黄瓜丁、有时用干红辣椒、有时用小青椒。每回,李可在宫保鸡丁菜名后画相应的画,大厨依画做菜,吃得老兵们拍手叫好。
最初,老兵们把李可叫过去,塞给他小费,问他老家哪里的。李可说:“俺爷爷山东人,奶奶四川人,我爹生在贵州,我妈生在湖南,我从小长在贵州,后来到了郑州。”宋哥激动了,搂着李可叫小老乡,让李可讲家乡的事。李可虽胡扯了这么多家乡,但毕竟常看电视,有些大事还记得。李可说:“我们家乡可是出大人物的地方,大名鼎鼎的黄帝,全世界都知道。”李可每每说到家乡的好事,总让他们热泪盈眶。他们是一帮特别的人,上了年岁,闲得慌,常来饭店,其实就是冲着家乡的味道,只要有一点像那味道,他们会高兴得手舞足蹈。有一回,宋哥哭了,说那滋味,简直和她娘当年给他做的一模一样。
有一段时间,宋哥没来餐馆,老兵们说他摔伤了腿。李可自己买了份酸辣宫保鸡丁,抽空给宋哥送上门。床上的宋哥一边吃着,一边泣不成声。然而宋哥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,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,支撑不住,去世了。宋哥去世后,他的一位老弟把宋哥生前的一只大皮箱,交给了李可。
打开皮箱,李可惊呆了。那里装有一些家乡祭奠黄帝的新闻照片,那是宋哥从各种英文画报和报纸上剪下来的,有的已发黄。一套旧衣帽、一封亲笔留言。宋哥的留言,让李可回家乡时,把他的旧衣帽送回家,埋在他们宋家的祖坟上,离黄帝陵不怎么远,好找。
箱底有一些现金和值钱的财物,宋哥的老弟说那是留给李可的,一是谢他带来家乡的消息和味道,二是给他回国的盘缠。
几年后,李可回国时,通过朋友的帮助,找到了宋哥的祖坟,也算了却了他的遗愿。李可还专在山东、四川、贵州学了几手当地宫保鸡丁的地道做法。重回檀香山后,李可贷款开了一家名叫宋哥宫保鸡丁的中国小餐馆。好多老兵都说李可有情有义,专门带朋友去捧场。
宋哥宫保鸡丁小餐馆门面一扩再扩,生意红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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